第十章 碰撞（一）
她对着萧忱玄深深一福，坐在茶座旁，褪下手腕的珊瑚手串，微微挽起衣袖，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。只见她伸出一双芊芊玉手，用鎏金镊子捏起一块饼茶，放在鎏金结条银丝碳笼上轻轻烘烤，一双玉腕轻轻转动，过了一会儿，把烤干的饼茶放到纸囊中封好，等待饼茶放凉。
雪盏笑着指着窗边的花瓶说：“少爷，你看，今早花园里的素馨开的好极了，奴婢采了些放到瓶中，这会儿伴着这茶香喂着这香气，别有一番不同，是不是，少爷？”
萧忱玄看着柔长垂坠的素馨花，长长柔顺的花朵竖立在花瓶中，显得格外柔美，闭上眼睛，闻着素馨花的香味儿，嗅着饼茶散发的清香，身边有柔美俏丽风流婀娜的美人相伴，这样的生活才是对的呀！
时间到了，妙凝解开纸囊，取出饼茶，用鸿雁流云茶碾子把饼茶碾碎，放到鎏金乐纹调达子中，把装有从灵武山取来的山泉水放到炉上烧水，待水微沸初漾时即冲点入碗，同时用茶筅旋转击打和拂动茶盏中的茶汤，使之泛起汤花。白色汤花与黑色兔毫建盏争辉，泛起的汤花随着妙凝的手腕随之波动，待妙凝停下动作，放下茶筅时，碗中出现一幅清风明月，人影树疏的动人图画。萧忱玄不由轻声喝彩：“妙凝，看来你在茶道上的造诣又进了一步啊！”
妙凝放下手里的东西，轻轻福身面带笑意的说：“都是少爷教导有方，妙凝如此蠢笨之人也能有今日之得；”
萧忱玄不由笑起来，指着妙凝笑说：“你要是蠢笨之人，满府还有几个聪明人啊！”
雪盏微嗔着说：“就是，妙凝姐姐要是蠢笨，我岂不是个大大的蠢材了，还是赶紧挖了坑把自己埋了吧，省的在这儿丢人了。”
苓安笑着捏了雪盏的脸颊一下说：“就你促狭，惯会取笑；”
雪盏捂着自己的脸笑呵呵的躲在萧忱玄身侧说：“好姐姐，你们可别捏我了，我这脸都变大了，到时候长的跟脸盘一样大，可怎么出门啊？”
她这么一说，大家都笑了起来，萧忱玄看着笑闹的贴身婢女们，端着妙龄奉上的香茶，轻轻抿了一口，闻着清雅的花香，听着身边的软语，心情好了许多。这两天的生活简直不堪回首，此刻才有些以往的样子啊！
正在主仆其乐融融时，只听得外面传来一阵疾跑的脚步声，只听得门外小厮带着讶异的上报：少夫人要在新院杀羊烤着吃！
苓安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，有些呆愣愣的把这个消息告诉萧忱玄，萧忱玄正闲逸的品着茶，听到这话，一口茶不由喷了出来。他瞪大眼睛看着苓安，苓安有些呆愣的点了点头，萧忱玄不由一把捂着额头，天啊！
一想到自己清雅幽静的院子里，会上演的杀生大戏，萧忱玄再也坐不住了，放下杯子，匆匆往院子走去，苓安和雪盏忙跟上，妙凝看着眼前的茶具，惊讶的的瞪大了眼睛。
萧忱玄急匆匆的赶到院子，只见如花摁着一只羊的头，艳红摁着羊的身子，如花手中的钢刀正闪着刺眼的光芒，萧忱玄不由大喊：“住手！”
不知为何，在这个严肃的要命的瞬间，萧忱玄突然有种话本中在法场大喊着刀下留人的错觉，不由被自己弄的有些想笑，看着院子里瞪大眼睛的红九，心里却又冒起一股怒气，这个女人，就不能让自己清净一会儿吗？
红九看着萧忱玄表情严肃的样子，不由皱了皱眉说：“我肚子饿了，吃只羊怎么了？”
萧忱玄看着红九那副表情明明白白的在说“你没事找事，无理取闹”，只觉得自己心口一闷，有股想吐血的感觉，他指着依然被如花和艳红摁着的羊，对红九说：“你肚子饿了可以吃饭，你好端端的拉只羊来，还准备在这个院子里杀了吃，你是疯了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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红九强忍着想揍人的冲动压着嗓子说：“送上来的饭我吃不了，我现在肚子很饿，你别耽误我吃羊；”
“你以为这是在你们老家，这是在京都，你满京都打听去，有哪个贵妇会像你这样，拉一只羊在自己院子里宰杀，传出去裕亲王府的面子都让你丢尽了！”萧忱玄被红九气的头上筋直跳，也顾不上难听不难听了，话就直接倒了出来。
苓安心里不由一惊，今天可是新婚第一天，少爷就算生气也不能这么当着这么多下人面说少夫人啊，这样少夫人怎么下得了台啊？
雪盏看着站着的红九，眼中划过一丝讽刺的笑意，就这样一个粗鲁的女子，也配做我们少夫人，真是个笑话。
红九火了，肚子饿了，吃只羊都被人说，红九哪里受过这样的气，顿时怒了，手一挥对着如花和艳红说：“杀！”
只见如花手起刀落，那速度快极了，羊连声都没发出一声，头和身子就分了家。院里的下人不由都惊呼起来，除了跟随红九进入萧家的那波人不屑的看着惊呼不已的萧家下人。萧忱玄没想到红九居然会这么做，不由的气坏了，伸出手指指着红九大声说：“你，你，你简直是土匪！”
红九乐了，哈哈笑着说：“我本来就是土匪，你又不是现在才知道，我告诉你，我饿了，就要吃肉，你们别整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我端上来，今儿我自己杀羊烤肉吃，明儿，你们给我准备好，别这么唧唧歪歪吵吵呼呼的，你们京都那套我不管，我在哪儿哪儿就照我的规矩来，都散了吧，我可没打算请你们吃！”
萧忱玄看着红九利利索索的蹲下和如花、艳红一起迅速的把羊收拾干净，垒砌火堆，架上去烤，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心里一直在滴血，我的墨韵殿啊，居然被人用来烤全羊，斯文扫地啊，斯文扫地啊！
新院发生的一切很快就传到了裕亲王和王妃的耳朵里，裕亲王妃气坏了，居然在墨韵殿里做这种有辱斯文的事情，简直是匪夷所思，想想自家儿子从小舞文弄墨，是个多么高雅玉洁的人，现在居然要和那样一个粗鲁蛮横凶残的女子日日待在一起，不由的抹起眼泪，闹着要去宫里找皇上讨了说法。就算她红九父兄立了天大的功劳，可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，一点妇容妇德都没有，还不停自己夫君的劝阻，这样的新妇到哪里也说不通吧，她们不好惹，难道我们堂堂皇亲就该活活受委屈吗？
裕亲王也想不到第一天红九就和萧忱玄发生这么激烈的冲突，看着老妻抱怨不停，哭天抹泪要去皇宫讨说法，裕亲王不由没好气的说：“人是皇上指的，你去说她不好，不是打皇上脸吗？你说你也真是，明知道她是那里来的，怎么也不准备点喝口的饭菜，要不然那里至于弄成这个样子啊！”
“你还怨我，我做错什么了，我是按例让厨房给他们准备吃的，新过门的媳妇，不让她伺候公婆，不让她亲自给大家准备饭菜，我已经是照顾她了。还要怎样，难道我一个当婆婆的，还要跑去问她她爱吃什么，给她做好，端到她面前吗？那我成什么了？”
“你看我，我不过那么一说，你何必当真呢，现在最好的就是让他们小两口自己解决，我们都不要插手，我看红九也不是个完全不识大体的人，他们闹不成什么样子的。”
“她哪里有什么大体可识，当着自己夫君的面，都能让人宰羊扒皮的，还有什么大体可言，可怜我的玄儿，学富五车，琴棋书画，哪里见过这样粗鲁的人啊？呜呜呜呜！”
裕亲王哄着说：“你凡事要往好了想，要不是娶了红九，玄儿到现在还是一个闲散郡王，空有一身抱负，哪能像现在一样直接成为兵部侍郎啊？”
不说这个还好，一说这个王妃这心里就更难受了，她捂着胸口留着泪说：“玄儿那样的文采，却去了兵部，该有多憋屈啊，你当父王的也不会想想办法，帮他调到礼部，或者户部也行啊，怎么能让玄儿去兵部呢，那孩子从小就讨厌动刀动枪，讨厌身上有汗臭味的人啊！”
裕亲王不由皱了眉头，有些不耐烦的说：“你以为进六部是那么容易的事啊？要是不是咱们儿子，我还能想办法在后面推一推，可就因为是咱们的儿子，我才只能看着，皇上要他去哪里他就得去哪里，你懂不懂？”
一听裕亲王这么说，王妃心里就更难受了，不由哀哀的哭起来，再美的人看了几十年，也和别人一样了，再说这会儿听着王妃一边哭一边说，这话里话外的抱怨让裕亲王实在听不进去了，自从这门婚事赐下，王妃这心里就有个疙瘩，她老觉得裕亲王没有尽力为萧忱玄想办法，弄的儿子要娶一个蛮女为妻，心气总是不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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